她不想让自己知道,可他偏生猜到了。
他跪在地上,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收好,然后徒手将湿土挖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樽冰棺露出原形。
他的指尖全是血和泥。
他洗干净了手,擦干净了所有水渍,才敢将那枯瘦的人从冰棺带起。
带回去小院子,埋在了小院子的角落里。
桃树等面面相觑,却不敢吱声。
宁迟在那角落种了很多沅绾喜欢的花。
他每日每夜就在角落旁坐着。
呆呆他们送来食物,他会吃。
因为他答应过的,要活着。
可活到什么时候?
活到他油尽灯枯的时候。
那几日,林海等人都来过,只是站着沉默了好久,又无声离去。
连哭都不敢在宁迟面前哭出来。
小院子又恢复了静谧。
有风吹来时,带起一阵沙沙声。
有雨落下时,淅淅沥沥。
呆呆他们都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情感。
可是他们在看到宁迟的时候,好像懂了。
自从他们主人死后,曾经毫无信仰、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尊大人,也开始信奉天道。
每十日便会到神域尽头跪拜,一拜便是一整日。
乞求天道对她好一些。
乞求天道让她投胎转世。
乞求天道让他重新遇到她。
这一拜,便持续了一千年。
林海等人都成了仙人,但没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回到下界,来到玉骨山。
看着那个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人。
他好像是被困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,阳光照不进他的身上。
他不跟人说话,也不吭声。
若非每十日还是会离开一天,估计所有人都不会确定他还活着。
那一日。
是沅绾的忌日。
许多人前来祭拜。
成了仙人的桑甜和沈千旭结为了道侣,两人结伴而来,就看到人已经很多了。
但他们都没有靠近角落,只是将东西放在院子之外,便退后毕恭毕敬地鞠躬。
这一日,也是宁迟要去跪拜天道的一日。
可他没动。
直到第二天。
他才起身,缓缓离开院子。
就在他要飞往神魔交界碑的那一瞬间。
一道身影从天上跌落。
“啊——”
声音砸在宁迟的耳边。
他几乎是踮脚一跃,将人接住,缓缓落在地上。
那少女穿了一身粉色衣裙。
有些惊恐地抱着宁迟的脖颈。
缓了缓,她才抬头朝着宁迟的脸看过去,“谢谢这位兄台,小女子……嗯?”
“你长得好像我梦里的那个人!”
少女捂住嘴巴,有些难以置信。
“就是瘦了点……”
“我不会又在做梦吧?”
她小心翼翼地抬手,戳了戳宁迟的脸颊。
微凉的触感让她知道,这不是在做梦,这是真人!
她想从宁迟怀里跳出去,却没能成功。
“这位大哥哥?”
她抬了抬手,在宁迟一眨不眨的眼前晃了晃。
却见宁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胸口。
少女的脸色顿时变了,她猛烈挣扎开,捂住胸口连忙退后好几步。
嘀咕:“色狼!”
“吊坠……谁给你的?”
宁迟死死盯着她捂住的地方。
一直没开口说过话,嗓音喑哑。
听到了动静的呆呆等全都从院子里出来了。
他们只能看到宁迟背对着他们,在宁迟的面前,好像还有个小姑娘……
在看清楚那小姑娘的容貌时,他们所有存在都瞪圆了眼睛,呼吸凝滞。
“吊坠?”少女低头看着脖子上的吊坠,谨慎地说道:“这是我的!”
“出生两天后忽然就出现在我脖子上的!我爹爹说这肯定是上辈子的人留给我,对我很重要的东西,你别想抢!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宁迟的嗓音颤抖,心脏内那股热涌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。
唯有看到她那张脸,听着她的嗓音,才好似得到了救赎。
“宁绾绾!玉漱城宁家千金!”少女抬了抬下巴,虽然听着有些骄傲,但那大眼睛还是一溜儿地转,好像是在唬人。
“绾绾。”宁迟的眼眶泛红,那生机已经逐渐消失的身体好似在某一瞬间活了过来,就连灵魂都在叫嚣着。
他一步一步走过去,然后在少女懵圈的表情下,将她扯到了怀里,紧紧地抱着。
她本想挣扎,却忽然发觉肩膀有滚烫的泪珠滴落。
她明明想要挣扎的。
可不知道为什么,双脚像是生了根,完全挪不开半步。
就好像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,让自己不要挣扎。
她缓缓抬手,在他颤抖的,瘦得硌人的后背轻轻拍了拍。
然后,就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