慧雅脸上笑盈盈的,黑泠泠的大眼睛带着一抹认真看着贾娘子:“小赵大人带了好几个人呢,李妈妈把他安置在了东厢房,我一个女眷,不方便接待,就没出去。”
说罢,慧雅垂下眼帘道:“我想,小赵大人天人一样的人,高洁傲岸得很,怕是不想什么流言出现吧……”
贾娘子马上领会了慧雅之意,笑着道:“自然不会!”
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沉默。
慧雅虽不算是善于交际,却也并算很差,只是她和贾娘子似乎气场不对,在一起说话总是有些尴尬的样子。
贾娘子又坐了一会儿,便以小丫鬟杨枝自己在家里带着阿宝为理由,起身告辞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那个玫红又带着小厮天福过来了——田大户娘子愿意出三两银子让慧雅做衣服,只是她不要玉色的,想要月白色的,而且还要求慧雅不要给别人再做同样的衣服了。
慧雅满口答应了,问玫红要了田大户娘子的尺寸,约定了交货日期,又要了一两五钱银子的预付金。
待玫红一离开,慧雅便笑着对李妈妈说:“妈妈,这件衣服做完,至少能挣二两银子,足够咱们盘缠两三个月了!”其实所有的料钱加起来,还不到一两银子。
李妈妈也欢喜得很,道:“慧雅,你算算需用多少料子,家里的丝线够不够,我这就去城里买!”这可比她和慧雅在朱府的月银多太多了!
这个生意可真是做得,如果每个月都有一两件这样的生意,那她和慧雅以后的日子就有着落了。慧雅太美丽了,李妈妈还真是不敢让慧雅抛头露面,怕引来些狂蜂浪蝶,对慧雅的声名有碍。
慧雅盘算了一番之后,交代李妈妈道:“料子一定要在鼎福楼买,咱们不能砸了招牌!”
李妈妈答应了一声,出门去城里买衣料去了。
慧雅闩上大门,索性回房睡觉去了。她如今才十五岁,还在长身体,常常睡不够。
赵青此时正带着叶瑾和付春恒细搜赤霞观。
他总觉得赤霞观一案瞧着很是明朗,不过是四个女道士用蒙汗药强留男客以逞淫‘欲罢了,可是却似有一层疑云笼罩在这赤霞观之上:
如此大的道观,只有四个道姑,又只招待些女眷,生计如何维持?
穆远洋的马也进了赤霞观,却消失得无影无踪,谁帮四个道姑处理的?怎么处理的?处理到哪里去了?
疑问太多,审赤珠子瑞霞等四个道姑时又没问出什么来,赵青便带着叶瑾付春恒及几个亲信衙役再次来到了赤霞观,一重一重院子排查,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
一直到了傍晚,叶瑾那边的搜索终于有了结果——衙役在赤珠子的住室下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。
赵青带着叶瑾等人进入了密室。
密室很大,似乎把整座山都掏空了,只是空荡荡的,什么都没有。
叶瑾打着灯笼,赵青弯着腰细细检查着地面。
地面用青砖铺得严丝合缝,异常的平整。
赵青突然蹲下‘身,手伸向叶瑾:“发簪!”
叶瑾:“……”
他不敢违逆赵青,最后还是把自己发上簪的银簪子抽了出来,递给了赵青。
赵青用叶瑾银簪的簪尖在砖缝中抠了一会儿,抠出了好几粒谷粒,拈起来放到鼻端闻了闻。
付春恒有些贱,见赵青去闻谷粒,顿时想起了先前调查宋苦斋虐杀郑飞红一案时,慧雅在朱氏房中闻到尸臭的情景,吃吃笑了笑,贱兮兮道:“大人,您能闻出什么啊,还是请孙姑娘来吧,她的鼻子灵!”
他又笑了起来。
赵青淡淡看了他一眼,预备暂且压下,等回了县衙再说。
叶瑾为人稳重,知孙慧雅是赵大人的心上人,因此看了付春恒一眼,很替他担心。
赵青从谷子中闻到了一股陈腐的味道,低声道:“这谷子是至少是前年的陈谷子。”如果是去年的,气味也不至如此。
叶瑾发呆:“这道姑们藏这么大一个仓库,就为了存陈谷子烂麻?”
听到他的话,赵青心中一动,起身问叶瑾:“运河在哪个方向?”此地距离运河很近,如果是仓库的话,那一定有出口与运河相连。
叶瑾想了半日,最后还是方向感很强的付春恒确定了运河的方向:“禀大人,就在那边!”
赵青大踏步走到付春恒所指方向,看了看涂了白灰的墙壁,吩咐衙役们:“一点一点往外推,看能不能找到门!“
半刻钟后,赵青听到一个衙役惊喜的叫声:“大人,这里有一个门!”
赵青凤眼微眯看了过去,只见那里的粉墙被推开了,白森森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门。
两刻钟后,赵青等人从一个旧瓦房内钻了出来,进入了一个四面种满了高大白杨树的院子。
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,厨房铁锅里还煮着粥,粥还是热的,灶膛里的柴灰也是热的。
付春恒和叶瑾带着人出去打听。
没过多久,付春恒就跑回来禀报道:“禀大人,这是人牙子钱嫂的家,邻居刚才看到她往运河河堤那边跑去了,叶瑾已经带着人追了过去!”
赵青信步出了院子,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运河码头。
暮色苍茫,可是运河上依旧船来船往,往来不息……
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雪白的汗巾包在手心展开,汗巾里包着的正是方才在赤霞观仓库下寻到的陈谷子。
赵青闻了闻手中的陈谷,凤眼微眯看向前方的运河。
他的父亲作为一方军事长官镇守军事重镇,军中之事赵青也了解一二,知道为军中运送军粮的大船每年秋季都要自南而北通过这条运河,运送南方新产的谷子到北地军事要塞,而现在正是运河运送军粮的时间……
正在这时,叶瑾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禀大人,捉到钱嫂了!”
回到县衙,赵青连夜提审钱嫂。
钱嫂是个中年寡妇,生得肌肤白皙身材微丰,脸上涂脂抹粉,嘴角还有一粒朱砂痣。
即使跪在了大堂上她还是能说会道,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冤:“大人啊,奴正在家里做饭,听到房子下面有动静,奴一个寡妇家,自然害怕啊,就跑了出去,谁知竟被官爷们给摁住了!奴还纳闷呢,官爷们难道不保护良民,还来坑害良民?”她是被叶瑾摁在运河边的芦苇丛里捉到的。
赵青不说话,静静地看着钱嫂唱作俱佳的表演,试图在她的表演中寻找出破绽来。